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广西三江侗族自治县境内“夜郎文化”的初探

  发布日期: 2017-12-05 16:34   

《史记·西南夷列传》中一句“汉孰与我大” 造就了“夜郎自大”这一两千年成语典故,《华阳国志》中的竹王故事又造就了一个美丽的传说。而这两千年典故和这美丽的传说又共同造就了一个神秘的古国——夜郎古国。

夜郎古国又称作夜郎国、或称南夷,是中国汉朝时所谓西南夷中的一个国家,中国历史上神秘的三大古国之一。关于夜郎国的记载最早见于《史记·西南夷列传》,此后《汉书》《后汉书》《华阳国志》等书都有简略记载。正因史料记载的简略以及考古资料的有限性,夜郎的中心位置及具体疆域,至今尚无定论,学术界的认识分歧很大。根据目前掌握的史料及考古资料判定,一般认为,夜郎国的历史,大致起于战国,至西汉成帝河平年间,前后约300年。之后夜郎国神秘消失。这个古老的文明在史籍记载中留下了一团迷雾。

夜郎国的具体位置,史籍记载只说:“临牂牁江”,其西是滇国。或“东接交趾,西有滇国,北有邛都国。”牂牁江是汉代以前的水名,今人根据其通抵南越国都邑番禺(今广州)的记载,一般认为是贵州的北盘江。多数人认为,夜郎国的地域,主要在今贵州的西部,可能还包括云南东北、四川南部及广西西北部的一些地区。也有认为包括今贵州全部地区和云南、四川、广西、湖南、湖北、重庆部分地区,其强盛时期,疆城达到昆明以东、四川自贡、西昌、广西中西部、湖南芷江等地。但这些都未能在考古发掘上获得确证。根据有关专家考证和分析,夜郎国是以仡佬族为主,融合了布依族、苗族、羌族等多民族的国家。夜郎文化具有历史性、民族性、未知性等特点。正是因为这些特点,给后人的研究工作带来了极大的难度。

自上世纪80年代末90年代初以来,随着西南地区“夜郎研究热”的兴起,围绕着古夜郎国问题而出现了一种“夜郎文化”现象。由夜郎国而发展起来的夜郎文化既指夜郎国存续期间在其地域范围内因其政治、经济、社会条件而产生的所有民族文化的组合,和夜郎国消失后在其地域范围内存续下来的传统文化以及受夜郎文化影响并渗透有一定夜郎文化因子的周边地区文化的组合,包括古夜郎文化,也包括受古夜郎文化影响并传承有夜郎文化因子的当代民族文化,同时还包括如今针对古夜郎国及其文化进行研究而形成的学术文化现象。近几年来,各地都在各个方面都开展了一系列的考古、调查和研讨工作。但两千多年来,作为秦汉时期西南夷数十个社会实体中“最大”之一的夜郎国,其历史面貌,始终是一个未曾解开的“谜”。如今随着民族文化事业及民族旅游业的不断发展,引起世人对“夜郎文化”产生了浓厚的兴趣,各地纷纷出现了各种“夜郎文化热”。

三江位于广西北部,地处桂湘黔三省区交界处,曾与历史上的牂牁郡为邻,境内西部的溶江河流域保存有丰富的古夜郎文化资源,当地居民也多认同本地属古夜郎国疆域范围。因为夜郎古国的中心位置及具体疆域至今未获定论,三江和其他许多地方一样是否属于古夜郎国的地域范围或在其版图中应处于什么样的位置,无法拿出具体依据。我们认为,在夜郎古国的中心位置及具体疆域获得定论之前,从逻辑上讲,任何地方妄称是夜郎古国的中心、国都之类或属于夜郎古国的疆域范围内都是徒劳的。当然这方面的研究应继续加强,力求将此历史悬案公之于众。只是要完成这样一个历史重任恐怕不是一两代人能够做到。为此,我们不应该拘泥于一时未能解决的历史问题,或者受其困而不敢正视现实中存在的一些具体问题和现象,或者企图回避、掩盖而根据自己所需妄下定论。这些都不是科学的严谨的态度。我们认为,在一时难以弄清这一历史悬案的情况下,不妨存疑,先就能够解决的问题进行探讨,提出解决的办法,就现实存在的一些具体现象进行分析,作出一些令人信服的解释。在此,我们就近来掀起的“夜郎文化热”这个现象,特提出“夜郎文化区”这个概念。凡是现在或者历史上具有夜郎文化因素的区域都可以纳入这个“夜郎文化区”范畴,这个夜郎文化因素包括物质文化方面的如遗址遗迹、实物、文字记载等,也包括非物质文化方面的如历史传说、民风民俗、宗教信仰、自我认同感等。这个文化区的范围根据现在的掌握的情况或者再通过一定的调查研究是可以明确的,这样就可以有效地解决了当前因中心位置和疆域不清楚而争论的泥潭,也有助于各地整合资源与力量深入对夜郎文化的挖掘、研究与综合开发利用,形成一个内涵丰富、特色鲜明,具有一定内聚力的既可开发历史、考古、民俗等各方面文化挖掘、研究,也可利用研究结果进行综合开发利用的夜郎文化综合区。但有一点必须明确,夜郎文化像任何一种文化一样都具有在时间上传承、发展和变异性,使之在不同的时代表现出不同的时代特征,而不仅仅局限于古夜郎国存续期间的文化了。同样,夜郎文化也像任何一种文化一样都具有空间上传播、渗透和交融性,使之在不同的历史时期其空间分布范围也有所变化,而不仅仅局限于古夜郎国的疆域范围内。同时由于各地自然环境和经济、政治、社会和文化条件的不同,使各地的夜郎文化也会表现出不同的地方特色。这里,我们所说的夜郎文化区,只要它包含有夜郎文化最基本的基因就能成立。因此,夜郎文化区在时间上会远远超过古夜郎国的存续时间,在空间上可能会大于古夜郎国的疆域范围,而且目前又不能随意否定哪一部分不属于其疆域范围。

县境西部的溶江河流域虽然有着非常丰富的夜郎文化资源,但这一文化资源未能引起人们足够的重视,在黔、湘各地“夜郎文化热”不断升温,特别是随着民族文化旅游业不断发展,“夜郎文化”已经被开发成为当地旅游品牌的时候,这里却显得很平静。虽然本地有一些同志作过了一定的采访调查和研究工作,但都只涉及其中的个别点或局部范围,至今还没有人对这一文化现象作过较为全面的系统性的收集、挖掘、整理和深入分析研究,三江的夜郎文化研究尚处于起步阶段,在外面还没有形成影响力,这与三江丰富的夜郎文化资源极不相称。为此,作为三江夜郎文化区内的一员,作为民族文化方面的爱好者,我们有心在这方面做一些尝试,我们不知道光凭我们的微薄能力能够做到什么样的程度,但如果能因此而激发起县境夜郎文化的研究活力,起到抛砖引玉的作用,也不失为一种成功。十多年前我们就开始关注县境的夜郎文化现象,并断断续续地开展了调查了解工作,但由于种种原因此项工作未能系统开展。2012年获县科技局的课题项目支持,我们遂鼓起信心组建课题组逐步投入到这项工作来。

开展夜郎文化的挖掘、整理与研究工作,面临种种困难。一是夜郎文化极其神秘,且时间久远,史料有限。二是夜郎古国疆域辽阔,涉及我国西南地区云贵川渝湘桂六省(区、市)广阔地域,同时边界无法确定,民俗资料采集难度大;三是民俗文化在传承过程中具有的融合性和叠加性从而体现出的差异性,对何种民俗民风为夜郎遗风鉴别难度很大。

为做好调研工作,我们及时制定了有关实施方案,规划好课题实施程序和步骤等基础性工作,再做好分工,明确责任,把任务具体落实到每个课题组成员身上,并加强课题管理力度,督促每位课题组成员按照先易后难的工作程序及时下村入户开展调查采访工作。从2012年5月起,我们先后下到县内有夜郎文化遗址遗迹或遗风的乡村,详细查看遗址遗迹情况,并寻找相关知情人进行调查采访。在县内调查的同时,通过信函、电话、网络等方式与区内外有关方面沟通,特别是与各地的文化及方志部门联系,做好外围调查的前期工作。四年多来,我们通过田野调查方式走遍了县境溶江河流域和县境其它有夜郎文化的地方,采访了大量的知情人士,考察了目前能够了解到的所有的三王宫、三王庙、竹王宫等夜郎庙宇或其遗址遗迹,接触到了许许多多的夜郎文化知情人、传承人,收集到了大量的与夜郎文化有关的民间故事传说、民间信仰及风俗习惯等民俗资料,收集或拍摄到了大量的庙宇建筑、碑刻、民间活动等珍贵图片。为做好对比分析,了解夜郎文化的传承及相关渊源关系,我们还到县外的融水及贵州夜郎文化区腹地从江、黎平、贵阳、毕节、赫章、威宁、遵义等地方考察了当地的夜郎文化情况,与当地的史志和夜郎文化研究部门及相关的专家学者进行了沟通交流,获得了许多宝贵的资料。同时我们还到南宁向本地在外的老领导老同志请教并征求了相关意见,获得了鼓励与支持。在深入采访,外出考察,广泛收集材料的基础上,我们还先后邀请了和里、南寨寨老,相关知情人及专家学者在和里村召开了三次夜郎文化研讨座谈会,对县境夜郎文化进行了较深入的交流探讨,并就如何做好县境夜郎文化的挖掘、整理、研究、保护及开发利用工作形成了一定的共识。此外还特别邀请贵州夜郎文化研究院的相关专家到三江进行了考察指导。在调查采访过程中,我们力求做到每到一地必须与最知情的人见面,特别是民间夜郎文化的相关传承人,由他们介绍自己所了解的本地及外地夜郎文化的相关情况。在调查采访中,由于时间跨度大和受地方文化的影响以及传承途径的差异性,我们收集到的资料或对同一件事的说法会有各种不同的版本。在史实一时难以明晰的当下,作为民俗资料,我们采取尊重不同民族、不同地方风俗的态度,都予收录,尽可能多的保存资料并以此体现不同民族、不民地域文化的多样性和历史文化传承的变异性。为此,我们十分注意从多种渠道多个角度多重层面进行调查了解,力求收集到尽量多的民俗资料。在进行田野调查、考察研讨的同时,我们还购置、收集并查阅了《史记》《汉书》《后汉书》《宋史》《明史》《资治通鉴》《华阳国志》《中国历史地图集》《辞海》《辞源》《中国古今地名大辞典》《民族词典》《中国中南民族史》《柳州府志》《三江县志》(民国版)《三江侗族自治县志》《富禄苗族乡志》《侗族通史》《侗族口传史》《没有国王的王国》和周边县地方志等大量的历史典籍和方志及民族民俗资料,同时通过网络查阅了许多网上资料,特别是对三江县夜郎文化现象有了大致的了解。至目前为止,我们通过多种渠道已收集到了几十万字的文字资料和几百幅图片资料,并通过对所收集到的相关资料进行深入分析、综合比较,使我们对古夜郎国及其历史文化发展情况以及三江县境的夜郎文化有了一个初步的较为全面的认识。

在收集到第一手资料的基础上,我们着手整理、研究,编写课题成果书稿,并撰写调研报告。通过多次修改,几易其稿,课题成果《永远的夜郎——三江夜郎文化》一书初稿终于形成。

正如前面提到的存在的种种困难,在课题实施过程中也暴露出一些问题。一是由于时间跨度过大,空间分布广,历史资料残缺,民俗传承版本各异等方面的原因,致使从不同地方和不同渠道收集到的资料缺乏统一性,给进一步的深入研究带来困难。二是由于县境的夜郎文化大多与庙宇有关,而庙宇解放后一直被归入封建迷信范畴,特别是上世纪六十年代破“四旧”后,许多庙宇被毁,庙会被禁,文化赖以依存的载体的消亡也使文化渐渐消失。三是由于历史政治运动的影响造成人们对于封建迷信话题的禁忌,使得许多知情人不敢完全放开,在采访交流的过程中还有欲说还休的现象,一些传统民俗和民间传说的情节未能深入挖掘。另一方面,我们课题组由民办私人企业组建,企业内部缺乏课题研究相关人员,课题组成员主要从外面不同的单位选聘,导致课题组成员分散,且各自有自己的工作业务,不能做到脱产做课题,使人员和精力到位不太理想,深入调查的力度不够,或许会因之导致个别有夜郎文化的地方的遗漏现象。加上企业和课题组成员都没有过这方面的工作经历或经验积累及工作能力所限,在课题实施过程中发现一些高难度的问题需要深入和拓展研究而无法进一步深入和拓展研究,从而留下许多不尽如人意的地方。

在课题实施过程中,得到了县内外文物部门、史志部门、宗教人士及接受采访的许多知情人的大力支持与配合,主动提供各种资料、信息、图片、实物等,使课题实施进展较为顺利。特别值得一提的是,我们到贵州夜郎文化区腹地进行考察时,贵州夜郎文化研究院的花院长亲自接待了我们,毕节市史志办副主任高隆礼等领导还邀请相关专家为我们专门召开了座谈会,向我们介绍了当地夜郎文化相关情况,赫章、威宁等县的史志和文化部门亦给我们提供了大量的夜郎文化资料。此外,许多领导及各方知名人士也给予我们很大的帮助和支持,自治区政协原副主席莫虚光,著名书画家李昌中、张宗彪、谢晓钢等为三王宫题词,为课题成果及书稿质量增光不少。在此我们谨对关心和支持本课题的各方人士表示深深的谢意。

本课题的实施,从历史和社会的角度来说,具有一定的史料和民族文化的抢救、挖掘及整理、研究性质,所收集到的资料将成为今后我县在这方面进行研究的基础性材料之一,也将成为县境今后民族文化及旅游开发工作的基础性工程之一。而其中尚存在的许多不尽如人意的地方,有赖于各方面的指正及今后进一步深入研究补正。在课题的实施过程中,我们还立足于课题阶段性成果的及时转化和运用,积极与文物部门做好相关配合工作,配合做好对三王宫的维修,使原来较为破旧的宫体建筑面貌得到了很大的改观,为2013年3月三王宫获批第七批全国重点文物保护单位称号起到了一定的促进作用。


根据现在掌握的相关史志资料以及通过田野调查掌握到的民俗学资料看,三江至少有一部分即县境西部溶江河(都柳江在三江境内的俗称)流域属于夜郎文化区。

首先,根据相关史志资料记载,古夜郎国、古牂牁国及古牂牁郡具有渊源关系,古牂牁国应臣属于古夜郎国,而古牂牁郡是在古夜郎国和古牂牁国的基础上建立起来的,牂牁文化承续了古夜郎文化,也就是说,牂牁境域属于夜郎文化区。现黔东南州都柳江上游地区的从江、榕江及黎平南部一带,自古以来,其历史上的行政区划归属多有变化,有时与三江县境同属南方区划板块,有时又归属西南区划板块。如公元前214年,秦始皇在岭南地区设桂林郡、南海郡和象郡,县境属桂林郡地,黔东南一带属象郡,同属南方区划板块。县境西部的溶江河流域处于桂林郡与象郡的交界处。两汉时溶江称刚水,黔东南州的榕江、从江一带与县境同属交趾(交州)刺使部郁林郡,属南方区划板块,而黔东南其他地区属西南区划板块的益州刺使部牂牁郡。隋时县境及从江东部、黎平南部属始安郡,而黔东南其他地区分属牂牁郡和沅陵郡。唐时县境属岭南道融州,而黔东南从江、榕江及黎平南部一带属古州乐兴郡,亦属岭南道。《旧唐书▪地理志》载:“李弘节开夷僚,置古州乐兴郡”。《新唐书▪地理》:“太宗贞观十二年(638年)李弘节开夷僚置古州乐兴郡,领乐山、古书、乐兴三县,隶岭南道。”古州即现在的榕江。邓敏文、吴浩在《侗族口传史》中认为:唐代古州乐兴郡可能包括今黎平、榕江、从江、三江的一些侗族村寨。在谭其骧的《中国古今地图集》中将黔东南的这一带归属于黔中道。但黔中道是开元二十一年(733年)才设立,当时是分江南道为江南东道、江南西道和黔中道。前后相距近百年,归属上并不矛盾。宋三江立县之前,都柳江(溶江)称王江,黔东南州的从江、榕江东部、黎平南部一带和县境同属广南西路融州,而黔东南州其他地区属夔州路黔州所领诸羁縻州。崇宁四年(1105年)设平州(今广西三江)并置倚郭怀远县后,县境与黔东南州的从江、榕江东部、黎平南部一带同属平州。期间大观元年(1107年),广南西路分置广南西、黔南二路,黔南路治融州(今广西融水),融州、柳州、宜州、平州、允州(今贵州从江)、从州(今贵州榕江)同属黔南路,之后并置庭州(今广西河池)、孚州(今广西环江)、观州(今广西南丹)也属黔南路。大观三年(1109年),广南西、黔南二路合并为广西黔南路。大观四年(1110年),依旧称广南西路。据从江县志记载,宋朝1105年在三江县境始置平州时,境域辖今从江县地。后因平州西北部地域辽阔,遂分置允州、从州。宋大观三年(1109年),从江县境属融州怀远县。《侗族通史》也指出:“在宋代,古州时设时废,其辖区和治所也时有变化,但其地理位置基本上在徽、诚两州范围以内,辖地包括今广西的三江和今贵州的黎平、榕江、从江一带地区。”元时县境属融州,黔东南属思州宣抚司。明时溶江称福禄江,县境属柳州府,黔东南榕江、从江、黎平一带属黎平府。清时县境属柳州府,黔东南榕江、从江、黎平一带属黎平府。而在光绪《黎平府志▪地理志》表中将其在周、秦时期列入夜郎属地。从以上资料看,县境版图所属行政区划基本不变,但黔东南的榕江、从江、黎平南部一带却多有变化,其中秦时属象郡,与我县所处的桂林郡同属新开辟的南方三郡,两汉时与我县同属郁林郡,到隋唐时又与我县分开,先后划到了牂牁郡、黔中道,两宋时又与我县同属融州,元以后又分开,先后属思州富抚司、黎平府。因为与牂牁郡的渊源关系,黔东南州(包括从江、榕江、黎平)属夜郎文化区无疑,而同属黔东南州的从江、榕江及黎平南部一带曾与本县境同属南方区划板块,甚至在三江立县时期的宋代同属广南西路的融州,今从江县境都还属当时的怀远县辖区,其经济、政治、文化上的交融必不可少。特别是县境西部的溶江河,自古以来是广西与贵州经济、政治、文化交流的重要通道之一,地处夜郎文化区的从江、榕江及黎平南部一带,必然会将夜郎文化传播、渗透到三江境域,并与三江本地文化交融,从而形成三江地方特色的夜郎文化。因此,把县境溶江河流域纳入夜郎文化区从历史的角度来说是可行的。

其次,从民族学角度看,根据相关史志资料记载,唐宋朝时期在融州北部,有“王江蛮”。《宋史·王祖道传》载:崇宁三年(1104年),蔡京以开边为务。知桂州王祖道欲邀功,“诱王江酋杨晟免等使纳士,夸大其词,言:‘向慕者百二十峒、五千九百家、十余万口,其旁通江洞之众,尚未论也。王江在诸江合流之地,山川形势,据诸峒要会,幅员二千里。宜开建城邑,控制百蛮,以武臣为守,置溪峒司主之’”。于是,在王口砦建怀远军。《宋史·地理六》平州条云:崇宁四年(1105年)三月,“王江古州蛮户纳土,于王口砦建军,以怀远为名,割融州融江、文村、浔江、临溪四堡砦并隶军。寻改怀远军为平州,仍置倚郭怀远县”。《宋史·本纪第二十》云:崇宁四年三月,“丙午,诏建王口砦为怀远军。”十二月,“甲申,分平州置允州、格州。”王江即今县境西部之溶江。王口砦,宋仁宗至和中(1054-1055)置,今老堡街一带,因地处王江口而得名。怀远,三江县原名。王江蛮即今生活在都柳江(溶江)一带的包括县境和黔东南州从江、榕江及黎平南部的侗族先民。贵州榕江,原称古州,历来是都柳江一带的重要集镇,在当地具有较大影响,所以王江蛮亦称古州蛮。从《宋史·地理六》平州条的记载看,三江立县的基础是当时广南西路融州北部的古州蛮地,即县境西部的溶江流域,再割东部、南部的融江、文村、浔江、临溪四堡砦等合并组成。三江新老县志都记载县境有一部分属古州蛮地,指的就是县境溶江流域。因为立县之前县境与黔东南州的从江、榕江及黎平县南部一带同属广南西路融州,立县后同属平州,稍后又同属黔南路,且县境居民与从江、榕江、黎平一带基本上都是侗族先民,且多有渊源关系,生产生活互有交集,民族民间文化及风土人情基本相同,有共同的民族和文化以及地缘关系的认同感。而从江、榕江、黎平原属牂牁郡,属夜郎文化区,在《柳州府志》和三江老县志中甚至多次把整个三江都列入夜郎文化区,提出“县本牂牁夜郎地”。同时还有把县境西部的溶江河当作古牂牁江的。事实上,早在唐朝时候,人们就已把溶江(含其下游融江、柳江)当作牂牁江来看待。柳宗元在《得卢衡州书因以诗寄》中就写到“林邑东回山似戟,牂牁南下水如汤。”又在《柳州寄京中亲故》中写到“林邑山连瘴海秋,牂牁水向郡前流。劳君远问龙城地,正北三千到锦州。”至宋朝时,这种看法更是成了定论。在三江立县之初,当时开疆拓土的地方官吏就已把三江纳入古夜郎、牂牁的范围,当时身为广西经略安抚使的王祖道和张庄在桂林伏波山所作的石刻,就刻有:“王江、古州众十七万献夜郎、牂牁之地。诏裂其地为平、允、格州,怀远、安口、乐古县,百万、万安、甘江、镇安寨……”在周去非的《岭外代答·广西水经》中将今溶江下游的融江看作牂牁江,记载有“融州之水,牂牁江是也。其源自西南夷中来,武帝发夜郎,下牂牁,即出此也。”《岭外代答·牂牁》还为牂牁江作了详细的解释,“融州城外江水,即牁江之下流也。江之上流与王江合,王江之间,群瑶居之。”如融江为古牂牁江,则处于上游的溶江便应该是古之豚水了。清时,乾隆年间的贵州巡抚、云贵总督爱必达在《黔南识略》中更明确提出了“都柳江即古之豚水,又曰遯。”艾凤嵓《独山州志·古迹》亦说“遯水在三脚屯江(今都柳江)”。清道光年间的贵州按察使吴振棫《黔语》亦云:“遯江,今都江也”。近人胡翯《牂牁丛考》云:“牂牁江者,即今贵州三合县(今三都)之都江”。等等。由此可见,县境西部的溶江虽然直到今天在是否是古之牂牁江或豚水这问题上找不到确切依据,也未获普遍肯定,但其流域完全具有夜郎文化因素,属于夜郎文化区范围。

再次,从民间信仰、故事传说及民风民俗现象看,县境溶江流域普遍信仰三王、竹王。目前三江县境民间信仰及供奉的神祇基本上分为三大片,县城所在地及附近的浔江流域六甲人片区基本信仰并供奉二圣侯王,多建有二圣侯王庙;林溪、武洛江及苗江上游片区基本信仰并供奉飞山公,多建有飞山宫;而溶江河流域片区普遍信仰古夜郎国侯王竹多同父子,称竹王爷、三王爷,并当作民族英雄建宫立庙供奉。同时还普遍流传有各种不同版本的竹王、三王故事传说,流行着各种与夜郎文化有关的民风民俗。经调查,目前县境内确证有三王宫、三王庙、竹王宫等夜郎文化庙宇及其遗址遗迹的共有33处(含原属三江县现属融水县的大浪三王庙),另外相关资料和老人家反映有而查无遗迹的还有三团三王宫和丹洲三王庙两处。这些庙宇或遗迹除冠小三王宫处林溪流域、三团三王宫处武洛江流域属飞山公信仰区,马坪三王庙处浔江六甲人片区属二圣侯王信仰区外,其余都处于溶江河流域(其中丹洲三王庙、大浪三王庙处溶江下游的融江流域)古夜郎国侯王竹王爷、三王爷信仰区。而冠小三王宫系从老堡接去,三团三王宫系从和里接去,马坪三王庙也与和里三王宫有渊源关系。可以说,县境夜郎文化庙宇皆出自溶江河流域。在各种不同版本的三王、竹王故事传说及三王宫、三王庙、竹王庙的渊源关系传说中,除县境内部分大多互有渊源关系外,再溯及起源,基本都提到源出贵州内地(在日常交往中,县境溶江河一带一般也称黔东南州的贯洞、龙图等地为内地)。当然,在贵州的一些地方,其夜郎文化也有从三江这边传过去的。如我们深入到黎平县地坪乡归公村调查时,发现该村宜列屯的三王庙、归公屯的竹王宫都是从三江县和里村传过去。在有夜郎庙宇的地方,一般都举办有庙会,有的地方,庙会甚至成为当地最重要的民间传统节日,如富禄三月三、和里二月五等庙会活动早已名声在外。在日常的民风民俗中,各地有许多的民俗现象也与三王、竹王信仰有关。如县境溶江河流域侗族妇女经常戴的白头巾相传是给三王戴孝,甚至还有较细讲法:良口以上河段的侗族妇女是把头巾摊开整块包在头上,包的面积最大,是给三王中的老大戴孝;从良口往下河段的右边山即大地河至白云、大浪一带(原属三江县今属融水县)的侗族妇女是把头巾叠成手掌大的布条扎在头上,包的面积适中,是给三王中的老二戴孝;而从良口往下河段的左边山即和里、南寨、产口一带的侗族妇女是把头巾叠成两手指大小的长布条扎在头上,所包面积最小,是给三王中的老三戴孝。再如各地侗族对数字“三”有一种特殊的偏好,外出“月也”一般要达三夜,新生儿走外婆家一般最少要住三夜,做芦笙一般是三个发音孔,芦笙队进寨、离寨、过客寨都要吹三曲,侗族地区群众还特别爱玩一种叫“棋三”的棋等等。还有侗族人生活在盛产竹子的地区,对竹子有一种特殊的感情甚至崇拜,生产生活多与竹子有联系,很多生产生活用品、器具都用竹子做成,在很多的祭祀和巫术活动中竹子还是必不可少的法具,如给病人招魂必须用枝叶茂盛的竹枝,在巫师的念词里也多提到竹子等。在县境溶江河流域的侗族村寨,在给病人招魂时还特别提到病人的魂跑到了贵州内地,要到那帮病人把魂招来。而老人过世后,也常提到将其魂魄送到贵州内地去。此外,在一些侗族历史故事传说中,如吴冕王“竹中育兵”“插筷为竹”“击石出水”等,也是竹子崇拜或受到竹王父子故事影响的体现。应特别指出的是,在和里、南寨两村,除在三王宫、竹王宫里供奉三王爷、竹王爷外,家家户户还将三王、竹王请上自家的香火台与自家的祖宗牌位并列日夜烧香供奉。此外,在溶江河流域片区关于三王的故事中,还提到三兄弟管辖范围问题。如乐善寺释耀林师傅所述故事版本说道:很久以前,一节竹筒被大水从贵州方向顺着溶江推下至三江口,有两夫妇在河中打捞浮柴,竹节绕船多次推开不去,并听到喊救命的声音。两夫妇遂捡起竹筒拿到今老堡对面的宝洲破开,竹中跳出一蛙状男孩,并赴到妇人怀中不停地叫妈。两夫妇将他养大,因竹筒所生,遂取名竹多筒。后养三子二女,男叫竹兴、竹旺、竹发,女叫金姑、银姑。三兄弟后来陪伴财主仔进京考试,财主仔不会,让三兄弟考,结果三兄弟考中。三兄弟回来将此事告诉父亲。父亲不信,对三兄弟说:你们考中我吃屎去。后来果真送榜到家,三兄弟都高中封王,杀猪宰牛庆贺。父因说过大话,不好意思吃,三兄弟也不好拿屎给父亲吃,便拿牛肉蘸些牛肚里尚未完全消化的东西给他吃。哪知父亲吃后,原来有病疮的身体竟然好起来。此后侗族名吃“牛憋”就这样盛行起来了。三兄弟封王后,老大管苗族,管辖范围为今贵州的从江县丙梅镇至三江的产口石门一带;老二管侗族,管辖范围为产口石门至泗里口石门往北一带;老三管瑶族,管理范围为良口以下溶江河南岸地区包括良口、老堡、白云、大浪直至老融县界。以上这些信仰、遗址遗迹、故事传说及民风民俗说明了县境溶江河流域具有非常深厚的夜郎文化底蕴,而这些夜郎文化又与都柳江上游黔东南从江、榕江一带的夜郎文化有一定的渊源关系,都处于夜郎文化区的范围之内。至于这个夜郎文化区是属于夜郎古国疆域范围内的产生夜郎文化的本体区域,还是夜郎古国疆域范围外受本体区域夜郎文化影响而形成的夜郎文化辐射区域,由于古夜郎国的中心位置及具体疆域至今未获定论,则有待进一步深入考证。

在相关的资料中有提到在桂林阳朔一带也有属于夜郎文化的竹皇祠,但记载非常简略。阳朔在三江东面,相离甚远,查今天的阳朔县志并无竹皇祠等与夜郎文化相关的记载,对于相关资料中提到的那里的竹皇祠情况和是否也属于或者曾经属于夜郎文化区以及其夜郎文化的传承和渊源关系怎样,我们并不了解。只是相对于三江来说,如果远处东边的阳朔都有夜郎文化,都属于夜郎文化区,那么位于西边紧靠古牂牁郡的三江就应该完全处在夜郎文化区内。近年来,湖南省通道县的吴永山、吴春红在《萨岁文化之大营峒风情》一书中,还提出大营峒(今湖南通道县坪坦乡、黄土乡和广西三江县林溪乡一带,清时属怀远县大营峒)也属于古夜郎国辖境。如是,则三江县整个境域几乎都属于夜郎文化区无疑。可是,从三江县境民间信仰及供奉的神祇的分区看,这种分区却非常明显,在民间一直被当作县境民风民俗和民间文化的分界线之一。如县境中部的良口乡和里村、南寨村,位于县境西部与东部的交界处,地域跨溶江和浔江两流域。虽然寨子相对更靠近浔江河畔,但两村在行政区划历史沿革上、民风民俗上、民间交际圈上基本上属于溶江河流域,两村以三王宫及其庙会为代表的夜郎文化底蕴非常深厚,在县境甚至桂湘黔交界地区久负盛名。而翻过和里村的长安溪口进入浔江流域的程村乡泗里村,虽只几步之遥,而风俗则迥异。泗里这边是汉族六甲人地区,讲的是六甲话,信仰和供奉的是二圣侯王。两边虽然近在咫尺,但民间交往却基少,分处于不同的民间交际圈。所以在和里、南寨一带一直有“越过长安口,再无夜郎国”这样一种说法。也就是说,在三江县,只有县境西部的溶江河流域属于夜郎文化区,至于东部的林溪乡冠小屯、古宜镇马坪村、八江镇三团村也只能算是西部夜郎文化的“飞地”。在三江境内,侗、汉、苗、瑶、壮等民族处于大杂居小聚居状态,各民族生产生活互有交集,民风民俗大体相同,唯独在以三王、竹王信仰为代表的夜郎文化方面分界明显。为此,我们不禁产生这样一种想法,县境的溶江河流域或许就属古夜郎国的疆域范围内,和里、南寨一带曾经就是古夜郎国的东边国界,而当地盛传的各种版本的竹王父子故事传说,或许就说明了古夜郎国的竹氏父子在治国理政或者征战期间真的到过县境西部。还有,夜郎亡国后,不知所终的夜郎王子邪务是否曾逃到过这一带?当然这一切目前只能是推测,尚找不到确切的根据,一切都显得很神秘。再者,在县境关于夜郎文化的故事传说中尚有许多未解之谜,如在和里、南寨一带传说有明郝王沿袭汉武帝之法封竹氏父子为王的情节。可在有明一代,查不到郝王此人。如此等等,亦有待进一步考究。也许夜郎文化的魅力就在这“神秘”二字。此外,我们注意到,在桂湘黔三省交界地区,在以三王、竹王信仰为代表的夜郎文化方面,三江最为突出,三江的三王宫、竹王宫等夜郎庙宇之多,为他县所少见。尤其是和里的三王宫,是岭南地区唯一保存较为完好的古夜郎国文化遗迹,也是全国保存最完好的夜郎庙宇之一。2009年5月4日,该三王宫被列为自治区文物保护单位,2013年3月被列为全国重点文物保护单位,成为目前全国唯一获得“国保”级的夜郎庙宇。因为保存完好的古夜郎文化庙宇,加上悠久的历史及深厚的人文底蕴,使当地依托于庙宇及庙会活动而传承下来的夜郎文化又成为县境民间传统文化的代表之一。当前,随着民族文化旅游业不断发展,随着周边地区“夜郎文化热”的不断升温,三江以和里三王宫为代表的这座夜郎文化富矿理应得到当地党委政府的重视,做好挖掘、整理、研究和保护及有效的综合开发利用工作,力争将三江打造成为三省(区)交界处的夜郎文化传承基地,使这一古老的文化瑰宝得到有效的传承并造福于当地群众。

近年来,三江县委、县人民政府顺应时代的发展要求和当地群众的迫切期望,已将和里三王宫列为县境古夜郎文化旅游开发的重点景区。2014年7月,制订了《三江口夜郎文化旅游区总体规划》(2013-2030)。2015年9月,在南宁第十二届中国—东盟博览会上,三江县与广西祥兴实业投资集团有限责任公司签下了投资总额为35亿元的“三江口旅游综合体开发项目”。在这个综合体开发项目中,和里三王宫夜郎文化是其中最重要的开发内容之一。2016年,三江县在和里村打造夜郎古国生态循环农业示范区,并获广西现代特色农业示范区工作厅际联席会议办公室公布为广西县级现代特色农业示范区称号。可以想象,随着各方面重视力度的加大和挖掘、整理、研究以及开发力度的深入,三江县境古老而神秘的夜郎文化或许会逐渐掀开其神秘的面纱而焕发出更为诱人的魅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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广西三江侗族自治县境内“夜郎文化”的初探

  发布日期: 2017-12-05 16:34   

《史记·西南夷列传》中一句“汉孰与我大” 造就了“夜郎自大”这一两千年成语典故,《华阳国志》中的竹王故事又造就了一个美丽的传说。而这两千年典故和这美丽的传说又共同造就了一个神秘的古国——夜郎古国。

夜郎古国又称作夜郎国、或称南夷,是中国汉朝时所谓西南夷中的一个国家,中国历史上神秘的三大古国之一。关于夜郎国的记载最早见于《史记·西南夷列传》,此后《汉书》《后汉书》《华阳国志》等书都有简略记载。正因史料记载的简略以及考古资料的有限性,夜郎的中心位置及具体疆域,至今尚无定论,学术界的认识分歧很大。根据目前掌握的史料及考古资料判定,一般认为,夜郎国的历史,大致起于战国,至西汉成帝河平年间,前后约300年。之后夜郎国神秘消失。这个古老的文明在史籍记载中留下了一团迷雾。

夜郎国的具体位置,史籍记载只说:“临牂牁江”,其西是滇国。或“东接交趾,西有滇国,北有邛都国。”牂牁江是汉代以前的水名,今人根据其通抵南越国都邑番禺(今广州)的记载,一般认为是贵州的北盘江。多数人认为,夜郎国的地域,主要在今贵州的西部,可能还包括云南东北、四川南部及广西西北部的一些地区。也有认为包括今贵州全部地区和云南、四川、广西、湖南、湖北、重庆部分地区,其强盛时期,疆城达到昆明以东、四川自贡、西昌、广西中西部、湖南芷江等地。但这些都未能在考古发掘上获得确证。根据有关专家考证和分析,夜郎国是以仡佬族为主,融合了布依族、苗族、羌族等多民族的国家。夜郎文化具有历史性、民族性、未知性等特点。正是因为这些特点,给后人的研究工作带来了极大的难度。

自上世纪80年代末90年代初以来,随着西南地区“夜郎研究热”的兴起,围绕着古夜郎国问题而出现了一种“夜郎文化”现象。由夜郎国而发展起来的夜郎文化既指夜郎国存续期间在其地域范围内因其政治、经济、社会条件而产生的所有民族文化的组合,和夜郎国消失后在其地域范围内存续下来的传统文化以及受夜郎文化影响并渗透有一定夜郎文化因子的周边地区文化的组合,包括古夜郎文化,也包括受古夜郎文化影响并传承有夜郎文化因子的当代民族文化,同时还包括如今针对古夜郎国及其文化进行研究而形成的学术文化现象。近几年来,各地都在各个方面都开展了一系列的考古、调查和研讨工作。但两千多年来,作为秦汉时期西南夷数十个社会实体中“最大”之一的夜郎国,其历史面貌,始终是一个未曾解开的“谜”。如今随着民族文化事业及民族旅游业的不断发展,引起世人对“夜郎文化”产生了浓厚的兴趣,各地纷纷出现了各种“夜郎文化热”。

三江位于广西北部,地处桂湘黔三省区交界处,曾与历史上的牂牁郡为邻,境内西部的溶江河流域保存有丰富的古夜郎文化资源,当地居民也多认同本地属古夜郎国疆域范围。因为夜郎古国的中心位置及具体疆域至今未获定论,三江和其他许多地方一样是否属于古夜郎国的地域范围或在其版图中应处于什么样的位置,无法拿出具体依据。我们认为,在夜郎古国的中心位置及具体疆域获得定论之前,从逻辑上讲,任何地方妄称是夜郎古国的中心、国都之类或属于夜郎古国的疆域范围内都是徒劳的。当然这方面的研究应继续加强,力求将此历史悬案公之于众。只是要完成这样一个历史重任恐怕不是一两代人能够做到。为此,我们不应该拘泥于一时未能解决的历史问题,或者受其困而不敢正视现实中存在的一些具体问题和现象,或者企图回避、掩盖而根据自己所需妄下定论。这些都不是科学的严谨的态度。我们认为,在一时难以弄清这一历史悬案的情况下,不妨存疑,先就能够解决的问题进行探讨,提出解决的办法,就现实存在的一些具体现象进行分析,作出一些令人信服的解释。在此,我们就近来掀起的“夜郎文化热”这个现象,特提出“夜郎文化区”这个概念。凡是现在或者历史上具有夜郎文化因素的区域都可以纳入这个“夜郎文化区”范畴,这个夜郎文化因素包括物质文化方面的如遗址遗迹、实物、文字记载等,也包括非物质文化方面的如历史传说、民风民俗、宗教信仰、自我认同感等。这个文化区的范围根据现在的掌握的情况或者再通过一定的调查研究是可以明确的,这样就可以有效地解决了当前因中心位置和疆域不清楚而争论的泥潭,也有助于各地整合资源与力量深入对夜郎文化的挖掘、研究与综合开发利用,形成一个内涵丰富、特色鲜明,具有一定内聚力的既可开发历史、考古、民俗等各方面文化挖掘、研究,也可利用研究结果进行综合开发利用的夜郎文化综合区。但有一点必须明确,夜郎文化像任何一种文化一样都具有在时间上传承、发展和变异性,使之在不同的时代表现出不同的时代特征,而不仅仅局限于古夜郎国存续期间的文化了。同样,夜郎文化也像任何一种文化一样都具有空间上传播、渗透和交融性,使之在不同的历史时期其空间分布范围也有所变化,而不仅仅局限于古夜郎国的疆域范围内。同时由于各地自然环境和经济、政治、社会和文化条件的不同,使各地的夜郎文化也会表现出不同的地方特色。这里,我们所说的夜郎文化区,只要它包含有夜郎文化最基本的基因就能成立。因此,夜郎文化区在时间上会远远超过古夜郎国的存续时间,在空间上可能会大于古夜郎国的疆域范围,而且目前又不能随意否定哪一部分不属于其疆域范围。

县境西部的溶江河流域虽然有着非常丰富的夜郎文化资源,但这一文化资源未能引起人们足够的重视,在黔、湘各地“夜郎文化热”不断升温,特别是随着民族文化旅游业不断发展,“夜郎文化”已经被开发成为当地旅游品牌的时候,这里却显得很平静。虽然本地有一些同志作过了一定的采访调查和研究工作,但都只涉及其中的个别点或局部范围,至今还没有人对这一文化现象作过较为全面的系统性的收集、挖掘、整理和深入分析研究,三江的夜郎文化研究尚处于起步阶段,在外面还没有形成影响力,这与三江丰富的夜郎文化资源极不相称。为此,作为三江夜郎文化区内的一员,作为民族文化方面的爱好者,我们有心在这方面做一些尝试,我们不知道光凭我们的微薄能力能够做到什么样的程度,但如果能因此而激发起县境夜郎文化的研究活力,起到抛砖引玉的作用,也不失为一种成功。十多年前我们就开始关注县境的夜郎文化现象,并断断续续地开展了调查了解工作,但由于种种原因此项工作未能系统开展。2012年获县科技局的课题项目支持,我们遂鼓起信心组建课题组逐步投入到这项工作来。

开展夜郎文化的挖掘、整理与研究工作,面临种种困难。一是夜郎文化极其神秘,且时间久远,史料有限。二是夜郎古国疆域辽阔,涉及我国西南地区云贵川渝湘桂六省(区、市)广阔地域,同时边界无法确定,民俗资料采集难度大;三是民俗文化在传承过程中具有的融合性和叠加性从而体现出的差异性,对何种民俗民风为夜郎遗风鉴别难度很大。

为做好调研工作,我们及时制定了有关实施方案,规划好课题实施程序和步骤等基础性工作,再做好分工,明确责任,把任务具体落实到每个课题组成员身上,并加强课题管理力度,督促每位课题组成员按照先易后难的工作程序及时下村入户开展调查采访工作。从2012年5月起,我们先后下到县内有夜郎文化遗址遗迹或遗风的乡村,详细查看遗址遗迹情况,并寻找相关知情人进行调查采访。在县内调查的同时,通过信函、电话、网络等方式与区内外有关方面沟通,特别是与各地的文化及方志部门联系,做好外围调查的前期工作。四年多来,我们通过田野调查方式走遍了县境溶江河流域和县境其它有夜郎文化的地方,采访了大量的知情人士,考察了目前能够了解到的所有的三王宫、三王庙、竹王宫等夜郎庙宇或其遗址遗迹,接触到了许许多多的夜郎文化知情人、传承人,收集到了大量的与夜郎文化有关的民间故事传说、民间信仰及风俗习惯等民俗资料,收集或拍摄到了大量的庙宇建筑、碑刻、民间活动等珍贵图片。为做好对比分析,了解夜郎文化的传承及相关渊源关系,我们还到县外的融水及贵州夜郎文化区腹地从江、黎平、贵阳、毕节、赫章、威宁、遵义等地方考察了当地的夜郎文化情况,与当地的史志和夜郎文化研究部门及相关的专家学者进行了沟通交流,获得了许多宝贵的资料。同时我们还到南宁向本地在外的老领导老同志请教并征求了相关意见,获得了鼓励与支持。在深入采访,外出考察,广泛收集材料的基础上,我们还先后邀请了和里、南寨寨老,相关知情人及专家学者在和里村召开了三次夜郎文化研讨座谈会,对县境夜郎文化进行了较深入的交流探讨,并就如何做好县境夜郎文化的挖掘、整理、研究、保护及开发利用工作形成了一定的共识。此外还特别邀请贵州夜郎文化研究院的相关专家到三江进行了考察指导。在调查采访过程中,我们力求做到每到一地必须与最知情的人见面,特别是民间夜郎文化的相关传承人,由他们介绍自己所了解的本地及外地夜郎文化的相关情况。在调查采访中,由于时间跨度大和受地方文化的影响以及传承途径的差异性,我们收集到的资料或对同一件事的说法会有各种不同的版本。在史实一时难以明晰的当下,作为民俗资料,我们采取尊重不同民族、不同地方风俗的态度,都予收录,尽可能多的保存资料并以此体现不同民族、不民地域文化的多样性和历史文化传承的变异性。为此,我们十分注意从多种渠道多个角度多重层面进行调查了解,力求收集到尽量多的民俗资料。在进行田野调查、考察研讨的同时,我们还购置、收集并查阅了《史记》《汉书》《后汉书》《宋史》《明史》《资治通鉴》《华阳国志》《中国历史地图集》《辞海》《辞源》《中国古今地名大辞典》《民族词典》《中国中南民族史》《柳州府志》《三江县志》(民国版)《三江侗族自治县志》《富禄苗族乡志》《侗族通史》《侗族口传史》《没有国王的王国》和周边县地方志等大量的历史典籍和方志及民族民俗资料,同时通过网络查阅了许多网上资料,特别是对三江县夜郎文化现象有了大致的了解。至目前为止,我们通过多种渠道已收集到了几十万字的文字资料和几百幅图片资料,并通过对所收集到的相关资料进行深入分析、综合比较,使我们对古夜郎国及其历史文化发展情况以及三江县境的夜郎文化有了一个初步的较为全面的认识。

在收集到第一手资料的基础上,我们着手整理、研究,编写课题成果书稿,并撰写调研报告。通过多次修改,几易其稿,课题成果《永远的夜郎——三江夜郎文化》一书初稿终于形成。

正如前面提到的存在的种种困难,在课题实施过程中也暴露出一些问题。一是由于时间跨度过大,空间分布广,历史资料残缺,民俗传承版本各异等方面的原因,致使从不同地方和不同渠道收集到的资料缺乏统一性,给进一步的深入研究带来困难。二是由于县境的夜郎文化大多与庙宇有关,而庙宇解放后一直被归入封建迷信范畴,特别是上世纪六十年代破“四旧”后,许多庙宇被毁,庙会被禁,文化赖以依存的载体的消亡也使文化渐渐消失。三是由于历史政治运动的影响造成人们对于封建迷信话题的禁忌,使得许多知情人不敢完全放开,在采访交流的过程中还有欲说还休的现象,一些传统民俗和民间传说的情节未能深入挖掘。另一方面,我们课题组由民办私人企业组建,企业内部缺乏课题研究相关人员,课题组成员主要从外面不同的单位选聘,导致课题组成员分散,且各自有自己的工作业务,不能做到脱产做课题,使人员和精力到位不太理想,深入调查的力度不够,或许会因之导致个别有夜郎文化的地方的遗漏现象。加上企业和课题组成员都没有过这方面的工作经历或经验积累及工作能力所限,在课题实施过程中发现一些高难度的问题需要深入和拓展研究而无法进一步深入和拓展研究,从而留下许多不尽如人意的地方。

在课题实施过程中,得到了县内外文物部门、史志部门、宗教人士及接受采访的许多知情人的大力支持与配合,主动提供各种资料、信息、图片、实物等,使课题实施进展较为顺利。特别值得一提的是,我们到贵州夜郎文化区腹地进行考察时,贵州夜郎文化研究院的花院长亲自接待了我们,毕节市史志办副主任高隆礼等领导还邀请相关专家为我们专门召开了座谈会,向我们介绍了当地夜郎文化相关情况,赫章、威宁等县的史志和文化部门亦给我们提供了大量的夜郎文化资料。此外,许多领导及各方知名人士也给予我们很大的帮助和支持,自治区政协原副主席莫虚光,著名书画家李昌中、张宗彪、谢晓钢等为三王宫题词,为课题成果及书稿质量增光不少。在此我们谨对关心和支持本课题的各方人士表示深深的谢意。

本课题的实施,从历史和社会的角度来说,具有一定的史料和民族文化的抢救、挖掘及整理、研究性质,所收集到的资料将成为今后我县在这方面进行研究的基础性材料之一,也将成为县境今后民族文化及旅游开发工作的基础性工程之一。而其中尚存在的许多不尽如人意的地方,有赖于各方面的指正及今后进一步深入研究补正。在课题的实施过程中,我们还立足于课题阶段性成果的及时转化和运用,积极与文物部门做好相关配合工作,配合做好对三王宫的维修,使原来较为破旧的宫体建筑面貌得到了很大的改观,为2013年3月三王宫获批第七批全国重点文物保护单位称号起到了一定的促进作用。


根据现在掌握的相关史志资料以及通过田野调查掌握到的民俗学资料看,三江至少有一部分即县境西部溶江河(都柳江在三江境内的俗称)流域属于夜郎文化区。

首先,根据相关史志资料记载,古夜郎国、古牂牁国及古牂牁郡具有渊源关系,古牂牁国应臣属于古夜郎国,而古牂牁郡是在古夜郎国和古牂牁国的基础上建立起来的,牂牁文化承续了古夜郎文化,也就是说,牂牁境域属于夜郎文化区。现黔东南州都柳江上游地区的从江、榕江及黎平南部一带,自古以来,其历史上的行政区划归属多有变化,有时与三江县境同属南方区划板块,有时又归属西南区划板块。如公元前214年,秦始皇在岭南地区设桂林郡、南海郡和象郡,县境属桂林郡地,黔东南一带属象郡,同属南方区划板块。县境西部的溶江河流域处于桂林郡与象郡的交界处。两汉时溶江称刚水,黔东南州的榕江、从江一带与县境同属交趾(交州)刺使部郁林郡,属南方区划板块,而黔东南其他地区属西南区划板块的益州刺使部牂牁郡。隋时县境及从江东部、黎平南部属始安郡,而黔东南其他地区分属牂牁郡和沅陵郡。唐时县境属岭南道融州,而黔东南从江、榕江及黎平南部一带属古州乐兴郡,亦属岭南道。《旧唐书▪地理志》载:“李弘节开夷僚,置古州乐兴郡”。《新唐书▪地理》:“太宗贞观十二年(638年)李弘节开夷僚置古州乐兴郡,领乐山、古书、乐兴三县,隶岭南道。”古州即现在的榕江。邓敏文、吴浩在《侗族口传史》中认为:唐代古州乐兴郡可能包括今黎平、榕江、从江、三江的一些侗族村寨。在谭其骧的《中国古今地图集》中将黔东南的这一带归属于黔中道。但黔中道是开元二十一年(733年)才设立,当时是分江南道为江南东道、江南西道和黔中道。前后相距近百年,归属上并不矛盾。宋三江立县之前,都柳江(溶江)称王江,黔东南州的从江、榕江东部、黎平南部一带和县境同属广南西路融州,而黔东南州其他地区属夔州路黔州所领诸羁縻州。崇宁四年(1105年)设平州(今广西三江)并置倚郭怀远县后,县境与黔东南州的从江、榕江东部、黎平南部一带同属平州。期间大观元年(1107年),广南西路分置广南西、黔南二路,黔南路治融州(今广西融水),融州、柳州、宜州、平州、允州(今贵州从江)、从州(今贵州榕江)同属黔南路,之后并置庭州(今广西河池)、孚州(今广西环江)、观州(今广西南丹)也属黔南路。大观三年(1109年),广南西、黔南二路合并为广西黔南路。大观四年(1110年),依旧称广南西路。据从江县志记载,宋朝1105年在三江县境始置平州时,境域辖今从江县地。后因平州西北部地域辽阔,遂分置允州、从州。宋大观三年(1109年),从江县境属融州怀远县。《侗族通史》也指出:“在宋代,古州时设时废,其辖区和治所也时有变化,但其地理位置基本上在徽、诚两州范围以内,辖地包括今广西的三江和今贵州的黎平、榕江、从江一带地区。”元时县境属融州,黔东南属思州宣抚司。明时溶江称福禄江,县境属柳州府,黔东南榕江、从江、黎平一带属黎平府。清时县境属柳州府,黔东南榕江、从江、黎平一带属黎平府。而在光绪《黎平府志▪地理志》表中将其在周、秦时期列入夜郎属地。从以上资料看,县境版图所属行政区划基本不变,但黔东南的榕江、从江、黎平南部一带却多有变化,其中秦时属象郡,与我县所处的桂林郡同属新开辟的南方三郡,两汉时与我县同属郁林郡,到隋唐时又与我县分开,先后划到了牂牁郡、黔中道,两宋时又与我县同属融州,元以后又分开,先后属思州富抚司、黎平府。因为与牂牁郡的渊源关系,黔东南州(包括从江、榕江、黎平)属夜郎文化区无疑,而同属黔东南州的从江、榕江及黎平南部一带曾与本县境同属南方区划板块,甚至在三江立县时期的宋代同属广南西路的融州,今从江县境都还属当时的怀远县辖区,其经济、政治、文化上的交融必不可少。特别是县境西部的溶江河,自古以来是广西与贵州经济、政治、文化交流的重要通道之一,地处夜郎文化区的从江、榕江及黎平南部一带,必然会将夜郎文化传播、渗透到三江境域,并与三江本地文化交融,从而形成三江地方特色的夜郎文化。因此,把县境溶江河流域纳入夜郎文化区从历史的角度来说是可行的。

其次,从民族学角度看,根据相关史志资料记载,唐宋朝时期在融州北部,有“王江蛮”。《宋史·王祖道传》载:崇宁三年(1104年),蔡京以开边为务。知桂州王祖道欲邀功,“诱王江酋杨晟免等使纳士,夸大其词,言:‘向慕者百二十峒、五千九百家、十余万口,其旁通江洞之众,尚未论也。王江在诸江合流之地,山川形势,据诸峒要会,幅员二千里。宜开建城邑,控制百蛮,以武臣为守,置溪峒司主之’”。于是,在王口砦建怀远军。《宋史·地理六》平州条云:崇宁四年(1105年)三月,“王江古州蛮户纳土,于王口砦建军,以怀远为名,割融州融江、文村、浔江、临溪四堡砦并隶军。寻改怀远军为平州,仍置倚郭怀远县”。《宋史·本纪第二十》云:崇宁四年三月,“丙午,诏建王口砦为怀远军。”十二月,“甲申,分平州置允州、格州。”王江即今县境西部之溶江。王口砦,宋仁宗至和中(1054-1055)置,今老堡街一带,因地处王江口而得名。怀远,三江县原名。王江蛮即今生活在都柳江(溶江)一带的包括县境和黔东南州从江、榕江及黎平南部的侗族先民。贵州榕江,原称古州,历来是都柳江一带的重要集镇,在当地具有较大影响,所以王江蛮亦称古州蛮。从《宋史·地理六》平州条的记载看,三江立县的基础是当时广南西路融州北部的古州蛮地,即县境西部的溶江流域,再割东部、南部的融江、文村、浔江、临溪四堡砦等合并组成。三江新老县志都记载县境有一部分属古州蛮地,指的就是县境溶江流域。因为立县之前县境与黔东南州的从江、榕江及黎平县南部一带同属广南西路融州,立县后同属平州,稍后又同属黔南路,且县境居民与从江、榕江、黎平一带基本上都是侗族先民,且多有渊源关系,生产生活互有交集,民族民间文化及风土人情基本相同,有共同的民族和文化以及地缘关系的认同感。而从江、榕江、黎平原属牂牁郡,属夜郎文化区,在《柳州府志》和三江老县志中甚至多次把整个三江都列入夜郎文化区,提出“县本牂牁夜郎地”。同时还有把县境西部的溶江河当作古牂牁江的。事实上,早在唐朝时候,人们就已把溶江(含其下游融江、柳江)当作牂牁江来看待。柳宗元在《得卢衡州书因以诗寄》中就写到“林邑东回山似戟,牂牁南下水如汤。”又在《柳州寄京中亲故》中写到“林邑山连瘴海秋,牂牁水向郡前流。劳君远问龙城地,正北三千到锦州。”至宋朝时,这种看法更是成了定论。在三江立县之初,当时开疆拓土的地方官吏就已把三江纳入古夜郎、牂牁的范围,当时身为广西经略安抚使的王祖道和张庄在桂林伏波山所作的石刻,就刻有:“王江、古州众十七万献夜郎、牂牁之地。诏裂其地为平、允、格州,怀远、安口、乐古县,百万、万安、甘江、镇安寨……”在周去非的《岭外代答·广西水经》中将今溶江下游的融江看作牂牁江,记载有“融州之水,牂牁江是也。其源自西南夷中来,武帝发夜郎,下牂牁,即出此也。”《岭外代答·牂牁》还为牂牁江作了详细的解释,“融州城外江水,即牁江之下流也。江之上流与王江合,王江之间,群瑶居之。”如融江为古牂牁江,则处于上游的溶江便应该是古之豚水了。清时,乾隆年间的贵州巡抚、云贵总督爱必达在《黔南识略》中更明确提出了“都柳江即古之豚水,又曰遯。”艾凤嵓《独山州志·古迹》亦说“遯水在三脚屯江(今都柳江)”。清道光年间的贵州按察使吴振棫《黔语》亦云:“遯江,今都江也”。近人胡翯《牂牁丛考》云:“牂牁江者,即今贵州三合县(今三都)之都江”。等等。由此可见,县境西部的溶江虽然直到今天在是否是古之牂牁江或豚水这问题上找不到确切依据,也未获普遍肯定,但其流域完全具有夜郎文化因素,属于夜郎文化区范围。

再次,从民间信仰、故事传说及民风民俗现象看,县境溶江流域普遍信仰三王、竹王。目前三江县境民间信仰及供奉的神祇基本上分为三大片,县城所在地及附近的浔江流域六甲人片区基本信仰并供奉二圣侯王,多建有二圣侯王庙;林溪、武洛江及苗江上游片区基本信仰并供奉飞山公,多建有飞山宫;而溶江河流域片区普遍信仰古夜郎国侯王竹多同父子,称竹王爷、三王爷,并当作民族英雄建宫立庙供奉。同时还普遍流传有各种不同版本的竹王、三王故事传说,流行着各种与夜郎文化有关的民风民俗。经调查,目前县境内确证有三王宫、三王庙、竹王宫等夜郎文化庙宇及其遗址遗迹的共有33处(含原属三江县现属融水县的大浪三王庙),另外相关资料和老人家反映有而查无遗迹的还有三团三王宫和丹洲三王庙两处。这些庙宇或遗迹除冠小三王宫处林溪流域、三团三王宫处武洛江流域属飞山公信仰区,马坪三王庙处浔江六甲人片区属二圣侯王信仰区外,其余都处于溶江河流域(其中丹洲三王庙、大浪三王庙处溶江下游的融江流域)古夜郎国侯王竹王爷、三王爷信仰区。而冠小三王宫系从老堡接去,三团三王宫系从和里接去,马坪三王庙也与和里三王宫有渊源关系。可以说,县境夜郎文化庙宇皆出自溶江河流域。在各种不同版本的三王、竹王故事传说及三王宫、三王庙、竹王庙的渊源关系传说中,除县境内部分大多互有渊源关系外,再溯及起源,基本都提到源出贵州内地(在日常交往中,县境溶江河一带一般也称黔东南州的贯洞、龙图等地为内地)。当然,在贵州的一些地方,其夜郎文化也有从三江这边传过去的。如我们深入到黎平县地坪乡归公村调查时,发现该村宜列屯的三王庙、归公屯的竹王宫都是从三江县和里村传过去。在有夜郎庙宇的地方,一般都举办有庙会,有的地方,庙会甚至成为当地最重要的民间传统节日,如富禄三月三、和里二月五等庙会活动早已名声在外。在日常的民风民俗中,各地有许多的民俗现象也与三王、竹王信仰有关。如县境溶江河流域侗族妇女经常戴的白头巾相传是给三王戴孝,甚至还有较细讲法:良口以上河段的侗族妇女是把头巾摊开整块包在头上,包的面积最大,是给三王中的老大戴孝;从良口往下河段的右边山即大地河至白云、大浪一带(原属三江县今属融水县)的侗族妇女是把头巾叠成手掌大的布条扎在头上,包的面积适中,是给三王中的老二戴孝;而从良口往下河段的左边山即和里、南寨、产口一带的侗族妇女是把头巾叠成两手指大小的长布条扎在头上,所包面积最小,是给三王中的老三戴孝。再如各地侗族对数字“三”有一种特殊的偏好,外出“月也”一般要达三夜,新生儿走外婆家一般最少要住三夜,做芦笙一般是三个发音孔,芦笙队进寨、离寨、过客寨都要吹三曲,侗族地区群众还特别爱玩一种叫“棋三”的棋等等。还有侗族人生活在盛产竹子的地区,对竹子有一种特殊的感情甚至崇拜,生产生活多与竹子有联系,很多生产生活用品、器具都用竹子做成,在很多的祭祀和巫术活动中竹子还是必不可少的法具,如给病人招魂必须用枝叶茂盛的竹枝,在巫师的念词里也多提到竹子等。在县境溶江河流域的侗族村寨,在给病人招魂时还特别提到病人的魂跑到了贵州内地,要到那帮病人把魂招来。而老人过世后,也常提到将其魂魄送到贵州内地去。此外,在一些侗族历史故事传说中,如吴冕王“竹中育兵”“插筷为竹”“击石出水”等,也是竹子崇拜或受到竹王父子故事影响的体现。应特别指出的是,在和里、南寨两村,除在三王宫、竹王宫里供奉三王爷、竹王爷外,家家户户还将三王、竹王请上自家的香火台与自家的祖宗牌位并列日夜烧香供奉。此外,在溶江河流域片区关于三王的故事中,还提到三兄弟管辖范围问题。如乐善寺释耀林师傅所述故事版本说道:很久以前,一节竹筒被大水从贵州方向顺着溶江推下至三江口,有两夫妇在河中打捞浮柴,竹节绕船多次推开不去,并听到喊救命的声音。两夫妇遂捡起竹筒拿到今老堡对面的宝洲破开,竹中跳出一蛙状男孩,并赴到妇人怀中不停地叫妈。两夫妇将他养大,因竹筒所生,遂取名竹多筒。后养三子二女,男叫竹兴、竹旺、竹发,女叫金姑、银姑。三兄弟后来陪伴财主仔进京考试,财主仔不会,让三兄弟考,结果三兄弟考中。三兄弟回来将此事告诉父亲。父亲不信,对三兄弟说:你们考中我吃屎去。后来果真送榜到家,三兄弟都高中封王,杀猪宰牛庆贺。父因说过大话,不好意思吃,三兄弟也不好拿屎给父亲吃,便拿牛肉蘸些牛肚里尚未完全消化的东西给他吃。哪知父亲吃后,原来有病疮的身体竟然好起来。此后侗族名吃“牛憋”就这样盛行起来了。三兄弟封王后,老大管苗族,管辖范围为今贵州的从江县丙梅镇至三江的产口石门一带;老二管侗族,管辖范围为产口石门至泗里口石门往北一带;老三管瑶族,管理范围为良口以下溶江河南岸地区包括良口、老堡、白云、大浪直至老融县界。以上这些信仰、遗址遗迹、故事传说及民风民俗说明了县境溶江河流域具有非常深厚的夜郎文化底蕴,而这些夜郎文化又与都柳江上游黔东南从江、榕江一带的夜郎文化有一定的渊源关系,都处于夜郎文化区的范围之内。至于这个夜郎文化区是属于夜郎古国疆域范围内的产生夜郎文化的本体区域,还是夜郎古国疆域范围外受本体区域夜郎文化影响而形成的夜郎文化辐射区域,由于古夜郎国的中心位置及具体疆域至今未获定论,则有待进一步深入考证。

在相关的资料中有提到在桂林阳朔一带也有属于夜郎文化的竹皇祠,但记载非常简略。阳朔在三江东面,相离甚远,查今天的阳朔县志并无竹皇祠等与夜郎文化相关的记载,对于相关资料中提到的那里的竹皇祠情况和是否也属于或者曾经属于夜郎文化区以及其夜郎文化的传承和渊源关系怎样,我们并不了解。只是相对于三江来说,如果远处东边的阳朔都有夜郎文化,都属于夜郎文化区,那么位于西边紧靠古牂牁郡的三江就应该完全处在夜郎文化区内。近年来,湖南省通道县的吴永山、吴春红在《萨岁文化之大营峒风情》一书中,还提出大营峒(今湖南通道县坪坦乡、黄土乡和广西三江县林溪乡一带,清时属怀远县大营峒)也属于古夜郎国辖境。如是,则三江县整个境域几乎都属于夜郎文化区无疑。可是,从三江县境民间信仰及供奉的神祇的分区看,这种分区却非常明显,在民间一直被当作县境民风民俗和民间文化的分界线之一。如县境中部的良口乡和里村、南寨村,位于县境西部与东部的交界处,地域跨溶江和浔江两流域。虽然寨子相对更靠近浔江河畔,但两村在行政区划历史沿革上、民风民俗上、民间交际圈上基本上属于溶江河流域,两村以三王宫及其庙会为代表的夜郎文化底蕴非常深厚,在县境甚至桂湘黔交界地区久负盛名。而翻过和里村的长安溪口进入浔江流域的程村乡泗里村,虽只几步之遥,而风俗则迥异。泗里这边是汉族六甲人地区,讲的是六甲话,信仰和供奉的是二圣侯王。两边虽然近在咫尺,但民间交往却基少,分处于不同的民间交际圈。所以在和里、南寨一带一直有“越过长安口,再无夜郎国”这样一种说法。也就是说,在三江县,只有县境西部的溶江河流域属于夜郎文化区,至于东部的林溪乡冠小屯、古宜镇马坪村、八江镇三团村也只能算是西部夜郎文化的“飞地”。在三江境内,侗、汉、苗、瑶、壮等民族处于大杂居小聚居状态,各民族生产生活互有交集,民风民俗大体相同,唯独在以三王、竹王信仰为代表的夜郎文化方面分界明显。为此,我们不禁产生这样一种想法,县境的溶江河流域或许就属古夜郎国的疆域范围内,和里、南寨一带曾经就是古夜郎国的东边国界,而当地盛传的各种版本的竹王父子故事传说,或许就说明了古夜郎国的竹氏父子在治国理政或者征战期间真的到过县境西部。还有,夜郎亡国后,不知所终的夜郎王子邪务是否曾逃到过这一带?当然这一切目前只能是推测,尚找不到确切的根据,一切都显得很神秘。再者,在县境关于夜郎文化的故事传说中尚有许多未解之谜,如在和里、南寨一带传说有明郝王沿袭汉武帝之法封竹氏父子为王的情节。可在有明一代,查不到郝王此人。如此等等,亦有待进一步考究。也许夜郎文化的魅力就在这“神秘”二字。此外,我们注意到,在桂湘黔三省交界地区,在以三王、竹王信仰为代表的夜郎文化方面,三江最为突出,三江的三王宫、竹王宫等夜郎庙宇之多,为他县所少见。尤其是和里的三王宫,是岭南地区唯一保存较为完好的古夜郎国文化遗迹,也是全国保存最完好的夜郎庙宇之一。2009年5月4日,该三王宫被列为自治区文物保护单位,2013年3月被列为全国重点文物保护单位,成为目前全国唯一获得“国保”级的夜郎庙宇。因为保存完好的古夜郎文化庙宇,加上悠久的历史及深厚的人文底蕴,使当地依托于庙宇及庙会活动而传承下来的夜郎文化又成为县境民间传统文化的代表之一。当前,随着民族文化旅游业不断发展,随着周边地区“夜郎文化热”的不断升温,三江以和里三王宫为代表的这座夜郎文化富矿理应得到当地党委政府的重视,做好挖掘、整理、研究和保护及有效的综合开发利用工作,力争将三江打造成为三省(区)交界处的夜郎文化传承基地,使这一古老的文化瑰宝得到有效的传承并造福于当地群众。

近年来,三江县委、县人民政府顺应时代的发展要求和当地群众的迫切期望,已将和里三王宫列为县境古夜郎文化旅游开发的重点景区。2014年7月,制订了《三江口夜郎文化旅游区总体规划》(2013-2030)。2015年9月,在南宁第十二届中国—东盟博览会上,三江县与广西祥兴实业投资集团有限责任公司签下了投资总额为35亿元的“三江口旅游综合体开发项目”。在这个综合体开发项目中,和里三王宫夜郎文化是其中最重要的开发内容之一。2016年,三江县在和里村打造夜郎古国生态循环农业示范区,并获广西现代特色农业示范区工作厅际联席会议办公室公布为广西县级现代特色农业示范区称号。可以想象,随着各方面重视力度的加大和挖掘、整理、研究以及开发力度的深入,三江县境古老而神秘的夜郎文化或许会逐渐掀开其神秘的面纱而焕发出更为诱人的魅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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